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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莆阳城(上)
2016-08-18 15:23:04 林春荣 来源:  责任编辑:荔城新闻  

 

 一
 
  打开这张有些破旧的莆田县旧城区地图,沿着那些熟悉的街巷,走进一座沧桑的千年古城,走进一部内涵丰富、文化积淀深厚的莆阳历史。每一座古旧的建筑都有着一个让人思索的方向,哪怕它的建筑面积、朝向都有一些耐人寻味的内容,因为每一座建的背后都有主人鲜为人知的故事,其中包含着主人的仕途、性格、爱好,甚至一段爱恨交织的因缘,一生难以忘怀的爱情。而这里的每一幢建筑都是某个家族兴旺荣衰的历史见证。莆阳城这些宅第从一开始就注定与某个家族的命运息息相关,并且一直贯穿到时间的终点,包括尚未居住过宅第的这些居民都是这个家族的延续。它并不像福州的“三坊七巷”,几易其手,每一座宅第变幻了诸多不同姓氏或不同家族的主人。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讲,莆阳城的宅第有着非凡的历史文化价值,每一座建筑的历史就是一部跌宕起伏的家族史,从中可以读到每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败,每一个历史人物的悲欢离合。
  莆阳城筑建于公元983年,那是大宋王朝刚刚统一中国版图,开始在中华大地上演绎着几卷气势磅礴的历史往事,并以其文化之手打开了莆田光辉灿烂的历史。莆田在这一个朝代拥有一个相当于州,府级的行政机构,拥有一座军城,拥有数以千计的进士和数万人的举人、贡生、庠生。三百十九年的宋朝时间,莆田人奋起直追,以不懈的精神追求赶超中原先进文化,以虔诚的心志推崇了妈祖文化,以磅礴的毅力塑造了敢为天下先的莆田性格。或许莆阳城的筑建意味莆田人用这座城、这一方水土开始了作为一个族群开天辟地的独特的文化史,莆田可以以莆田人的名义书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历史。
  宋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移兴化军沿于莆田县。建军城,古谯楼。地方史书上短短的一行文字意味着一座千年城市的开端。从县城转变为军城,一座州、府级别的城市,便风生水起地活跃起来。但兴化军所辖的莆田县、仙游县、兴化县,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因而,这座军城也不大,从莆田城区图上可以看出兴化军城的局促与狭窄,从太平山下的兼济河到水关头的护城河,沿着护城河从东北水关头直至东南的下磨溪,经雷山、梅山到太平山下的洞桥头。这座面积狭小的军城在宋末元初和莆田人民共同演绎着一幕惊天动地的悲剧,直至明洪武十二年(公元1379年),西门、西北门外移,围入东厢的前后埭、后塘、东岩山,莆阳城的城区面积扩大了近一半,城区人口也扩大了近一半。
  莆阳城不大,却有着一层深厚的历史文化土壤,至今仍沉淀着一座城浓厚的文化记忆。在一些莆阳名人的口中,“九头十八巷”这一民谣最能说明莆阳城的地理状况与街巷布局,所谓“九头”,指的是:水淈头、鳌石头、洞桥头、河头、水关头、市头、井头、观桥头、社衙头。“十八巷”,指的是:城墙巷、书仓巷、务巷、梅峰巷、雷山巷、马巷、后塘巷、东山巷、御史巷、东黄巷、湖岸巷、坑边巷、府前巷、仓边巷、仓后巷、坊巷、县巷、金桥巷。“九头十八巷”只是莆田人对莆阳城的简单概括,并不是全部,莆阳城里还有府后巷、桃巷、上桃巷、居仁巷、岐山巷、高吕巷、英惠巷、赤柱巷等。同时,最具莆阳城文化特色的地名或地理,有月角里、鼓楼里、罗弄里、草厝里、濠浦里、东里、黄巷里。这些“角头”、巷、里是莆阳城重要的组成。每一个“角头”,每一条巷、每一个里都包含着无数人群、众多家族光辉的历史和丰富的人文积淀。
  在莆阳城漫长的历史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理名称、行政单位,那就是“厢”、“街”、“市”。在我翻阅众多历史名人档案时,时不时会闯出这些记载他们籍贯的重要名称,正是这些地名才能让我们真切地了解到他们家的具体方位,了解到他们家族兴衰的沧桑历史。我们还是从明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莆田县行政区划示意图上去寻找这些遗失在历史深处的地名。
  莆阳城辖区大约有4厢:即东厢、左厢、右厢、南厢。厢相当于现在街道办事处,有一厢管辖若干个“街”,“街”相当于现在的居委会。东厢辖5街3市21巷:后埭街、石幢街、乌石街、东门外街、阔口街。左厢辖7街1市、19巷:义井街、大度街、衙后街、后街、井头街、府学前街、文峰宫前街。右厢辖5街6巷:井亭街、南门内横街、西市街、司前街、驿前街。南厢辖1街2巷、7村:南门外街。南厢所管辖的地方是莆阳城南门外的街村,基本不在莆阳城内。
  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建筑,一条条曲折通幽的小巷,一片片富有文化气息的里弄、一个个包含着文化特色的“街”、“角头”,这些大小不一的单位组成了千年不朽的莆阳城。千年莆阳城就像一棵千年茂盛的参天大树,那片片鲜嫩的树叶犹如一座座建筑,似曾相似,却有不同,数百树支就像纵横交错的街巷里弄,在不同的空间交集着不同的风景。而千年的莆阳文化更像地上的根须,深扎在这块土壤里,吮吸着天地的精华,培植着这棵大树摇曳在中华大地上。
  让我点燃一盏文化的烛火,照亮我前行的文学之路,走进每一个“角头”,每一条街、每一处里弄、每一弯小巷,去寻找每一幢建筑背后美丽的故事。
 
    二
 
  我的户口依然填写着镇海街道文献居委会县巷63号,这个门牌号承载着我的户口、我一切的法律所规定的权利与义务。二十五年间,我从不间断地穿行在县巷的短短与窄窄,总是那样熟悉无睹地走过每一扇开着或关着的柴门,虽然这些门扇的背后居住着不同姓氏的居民,从那些悬挂着的写上姓氏的红灯笼上,即可逐一读出每一户人家的前世今生。或许这一扇门的里面曾经是一个显赫人家,一户名门望族。他们仍然以族谱上的文字确切地记载着家族的人丁辉煌,和一些著名的人物。或者是这些家族的长者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保存着对先祖光辉岁月的记忆,和一脉血缘源远流长的往事。
  如果把旧城的“九头”当作旧城的九个“角落”,我还是想从县巷划入“社衙头”,这不仅仅是因为“社衙头”与县巷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更重要的是,从“社衙头”漫延而出的几条古街已经把古城的“内核”地带异常清楚地表达出来,并且连成瓦屋连绵的一片。“社衙头”面对的是衙后街,但衙后街的大部分应当划归于“鳌石头”。后街、大度(路)、县巷、县后巷、庙前、铁树里、左所营、罗弄里、黄巷里,这些街巷与里弄大概毫无争议地归属于“社衙头”,这一角落也就是莆阳城最主要的老城区之一。
  古香古色的长寿社,创建于五代朱梁年间(公元930年),是长寿、衙后、后街三铺供奉社公的里社,千百年来,这三铺的各姓氏乡亲在每个节日点香燃炷,以虔诚的心愿守望着长寿社,使长寿社的香火从未熄灭过。从长寿社古旧的石阶、石鼓、础石,从整齐的砖墙、屋架可以看出这三铺乡亲的执着与善良。千年的守望、千年的虔诚,让长寿社与这几条古街、古巷,和上百座民居,连成了一幅生机蓬勃的生活风景。
  或许是这三铺有着众多姓林的居民,长寿社主祀明王,还配祀礼妈祖神像,每逢明王、妈祖的生日与忌日,长寿社总是开启盛大的民间祭祀活动,成为当地民间富有地方特色的民俗活动,也是莆阳城古老而又繁华的节庆活动。写着陈、林、郑、黄、刘、宋、关、游、张、李等各种姓氏的红灯笼,串起了一条条古旧的街巷,像一幅大红的汉字书写着永不落幕的文化图腾。
  “社衙头”是莆阳城的重要“角落”,分布在各街巷的一些莆阳历史人物均居住在这里,比如座落在县巷的关家大院,是莆阳关氏颇有成就的家族,清末最后第二科进士关陈谟出生在这里,县巷还在陈家大院、林家大院,县后巷有游家大院、唐家大院,后街的左所营、罗汉里,居住的也是莆阳名门望族,其中宋氏、陈氏、林氏都是从北宋朝始居住在这里。林扬祖故居,大清朝名臣林扬祖出生、生活在这里林扬祖,清朝道光五年(公元1825年)乡试第一,即解元。道光九年(829年)登进士第,从刑部主事这样小吏开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开始一生艰难的宦海生涯,直至署理陕甘总督,正二品大臣,成为那个朝代莆仙人最高级别的官员。
  从林扬祖故居向西走出,就是庙前街。庙前街也有一个陈氏大家族,其先祖陈靖于公元983年,献私宅建军城,移居庙前巷,这应是庙前陈氏的开宗。从这个大门里走出一个明朝国师,陈经邦于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翌进士第,于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上疏乞休,在个人仕途如日中天之际,黯然离去,成为千古之谜。但陈经邦能在离京致仕后,万历皇帝特勒旨准许陈经邦以正一品官员的资格,修建私宅,可见万历皇帝对他这个老师的感情。公元1592年,陈家大院动工建设,五进五开间三厅六房,抬梁式与穿斗式相结合的木构件结构,门楼上大宗伯第系明隆庆二年状元罗万化手书,是我国保存比较完整的明代大型宅第建筑之一,具有异常重要的研究价值,至今依旧有陈氏后人在此居住。
  庙前街背后的小巷还有众多古旧的建筑,至今仍以破旧的形象默守着千年百年的秘密,不时还有一些古井、古天井、古巷口依旧在证实这座古城的千年往事。铁树里,是庙前街一个小小的角落,那些建筑风格迥异的明清时代古民居,仍以几百年古老的方式保存着我们对先人劳动的敬重与珍惜。林氏大院、吴家大院、陈家大院,一座座或大或小的院落,珍藏了莆阳浓厚的家族文化,暗示着一脉永存的家风在时间的河床上静默地流动。
  大度街,也叫大路街,与县巷平行的南北走向的街巷,从长寿社至文峰天后宫,是莆阳城主要的古街巷之一,在大度街与县巷之间,保存着一片旧城古老的角落,旧称善裕坊,其间,小巷蜿蜒穿行,大小宅院密集分布,门坊、旧墙、挺拔的柱梁,坚硬的飞檐,承载着万千芳华的穿斗式屋架,忽然默守在院落一角的古井,这一切古老的宅院无一呈现着一座千年古城的美丽与繁华,在沧桑的背后,我读到一座城内心丰盈而又充沛的感情。
  这些门坊上悬挂着林氏、陈氏、郑氏红灯笼的旧宅院,历经百年、千年,其中有多少往事已无法一一解读,因为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有一个家族科甲联芳、书礼传家的辉煌记忆,都有无数张陌生的丰富的脸孔在传述着往昔的坎坷历程,曾经无法摆脱的风风雨雨,甚至人的一生不能逃脱的悲欢离合。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湮没在时光的烟尘中,唯有这敞开的、或关闭的大门一如既往地等待着千年的背影,百年熟稔的话语。
  既然我的笔端不能解开这些名门望族的千年旧事,让这些年年火红的灯笼守住这千年的秘密,守住这些无须答案的谜底。我寻找的目光只好放在那座古老而又庄严的文峰天后宫。文峰宫的前身是位于阔口的白湖顺济庙,创建于宋绍兴二十九年(公元1159年)是朝廷最早官祭的妈祖庙。元至正十四年(公元1354年),白湖顺济庙迁入凤山寺西北隅,文峰天后宫成为莆阳城官方祭祀的妈祖庙,从此香火连绵不断,成为莆阳城信众永恒的文化高地,并且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并不断扩建,发扬光大。现今的文峰宫主殿系清嘉庆八年(公元1803年)筑建,距今已二百多年,文峰宫仍保存着完整的清代宫庙建筑。一尊宋代遗存的妈祖木雕神像,元代浑圆坚固的石柱,清代碑刻两块、天井,那些石阶、屋檐、门槛、石鼓、精美的雕花、光滑的门头石,栩栩如生的石雕,穿斗结合抬梁的屋架,无一诉说着文峰宫香火旺盛的古老与独特的文化记忆。
  与文峰宫相望相守的凤山寺,是莆阳城最古老的寺庙,凤山寺,俗称塔寺,始建于唐朝,原名敬善院,唐开元年间改名万安水陆院,后又改名天福寺,并在大雄宝殿后建木塔。凤山寺几经毁建,现只保存大雄宝殿,系南明玄光元年(公元1645年)重建,清康熙、乾隆、道光年间,均有修复,是莆田古城保持最好的明代古寺建筑。凤山寺最为著名的木塔,还有一些以塔寺命名的旧街巷已消失在往事的灰尘中,唯有一座大殿以其空阔的结构空间在莆阳城辽阔的城市中心地带独享着古老、古旧、沧桑,千年寺院早已沉淀了周边无比匆忙的身影,只匍伏在繁华的边缘,续听古城永远不会停息的心跳。
  社衙头,一个古老城市人影迷离的角落,用几条最为古旧的街巷,连接成一座文献名邦华丽的封面,卓越的文字不敢轻易描写千年易逝的风貌,在一座又一座古旧的宅院寻觅几声平平仄仄的朗诵。
  今天,细雨纷飞,我站在兴化府衙的前世,倾听瓦、砖、木优美的结构,无声传递着凝固千年的音乐,如雨轻敲瓦片的声质,又像雨从屋檐上落在条石上的音响。同时,我也站在莆田县衙的今身,泪眼迷离,细数着时光流逝过的痕迹,一节节从指缝间奔流而出,飞向县巷的南面北方……
 
    三
 
  金桥巷,从大度边的古井边,向东曲折前行,一条窄窄而又古幽的小巷,衍生几多更为窄小的小巷,缜密地抒写着金桥巷的古老内容。这条看似窄小的小巷其实包括着众多的宅第、建筑,居住着上百户有着悠久家族渊源的人家。一座连着一座,共有巷的空间有一些停顿。从大度古井东行不到二十米,可以看到一座破旧而又高耸的牌坊,这是古城中为数不多的古木坊,是始建于明代的“光裕坊”,为名臣邑人济南通判陈钟、广东都副使陈伯献一门所立。古木坊后的陈家大院虽经五百年岁月风雨的洗刷,显得破旧不堪。但深深的院落,长长的回廊、古幽而又宁静的天井、灰黑而又厚重的牌匾,一一说明着那个家族书礼传家的文化传统、崇尚忠孝的文献之家。
  在金桥巷的中段还有一个三门井,从那块被时光之水磨砺得光亮的井盖,可以读出这口井千年的历史。井水依旧那样清冽、纯净,似乎没有受到当代生活的污染,周围居民依旧在这里掏衣洗菜,仿佛回到旧时的时光,在城市一个幽静的角落,呈现着宋元明清时期居民生活的一个场景。
  往井头路(今北大路)近处,有一座清康熙佥都御史彭鹏故居,彭鹏原籍黄石小横塘,于清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福建乡试中式(举人),就此走上长达四十多年的仕途,彭鹏以其正直、果敢、廉洁著称于大清官僚阶层,成为康熙朝人人佩服的忠臣御史,今保存的彭鹏故居是彭鹏从横塘迁往城内的宅第,保留着清朝前期的建筑艺术风格。
  “井头”是莆田旧城区的“九头”之一,金桥巷以其复杂的走向,作为“井头”这个“角头”最大的街巷。坊巷也是“井头”一条保存比较完好的古巷,井头路、仓边巷、仓后路、雷美巷、居仁巷,这些从北宋筑军城之始就形成的古巷,虽然被时光改造得支离破碎,一些古老的建筑或文物虽然已消失在历史的远方,时间的近处。“大有仓”、莆田县文庙,莆田县城隍庙,这些与兴化府城、莆阳城有着深刻文化渊源的文化古迹,已彻底消失在我们的目光上。但那些古老的街巷,斑驳的巷路、古旧的砖墙,高大的门楼,依旧耸立在我们寻找的前面,让我们触手可及,让我们欣喜若狂。
  坊巷,从大度中段通往井头的古巷。东西走向,坊巷周边也有众多莆邑名人官宦的宅第,宋代的翁氏、方氏、林氏等均在坊巷依朝制兴建私宅,明代杨氏、黄氏、郑氏、陈氏、彭氏,清代有刘氏、郭氏等达官贵人在此居住。从坊巷往东到金桥巷,从坊巷往西到后街,这些地方都是莆阳城人文最为发达的“角头”、旧城区,现在还保存着众多宋、元、明、清的宅第、古建筑、古井。尤其是那些依附古建筑上的门窗、础石、抱鼓石、门当、斗拱、雕花,无一展示着每一个望族曾经的显赫与富有。
  从坊巷口有些宽敞的街市上,慢慢地向坊巷的深处走去,望着一座座被时光剥去最初美丽芳华的门楼,我的心间充满了无限的悲怆,而其身后的一座座不同时代风格的古建筑,呈现着每一个家族曾经拥有的辉煌的家史记忆,依然凸显着落落大方的布局,书礼传家的文化底蕴。物是人非,人世的开始与结局落寞了多少的喟叹,但只有这些历经几百年暴风骤雨的古建筑,不让繁华尽失,以自己绝无仅有的外表与舍我其谁的内在结构,占据着莆阳城一卷独一无二的建筑文化。
  井头路与仓边路或许在二十多年悄悄地消失在一座城市破碎的历史里,如今以北大路的名义依旧绵延在城市最繁荣的那个角落,与金桥巷共同包围的那个地方,曾经以基督教卫理公会的名义,建筑着一大批具有异国风情的房屋,这些以教会名义筑建的教堂、教室、保育院等建筑,穿越了一百多年的风雨,依旧以其独具一格的面貌呈现在我们的目光之上。细细品味它们的风格,寻觅他们沧桑的历史,我们沧然的心中涌动的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基督教莆田教堂,即卫理公会教堂,创建于1915年,是石木与石混结构的建筑,其单间跨度为当年最大跨度的建筑,有东南亚四大教堂之一的美誉。哲理中学钟楼,创建于1899年,三层砖木结构是当年莆阳城唯一一座三层高度的红砖建筑。这些弥足珍贵的建筑,历经了一百多年,从未过重修,依然保存原有的建筑风格,是千年莆阳城不可多得的建筑景观。
 
    四
 
  公元983年,兴化军城筑建,成为八闽府、军城之一,为莆田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观桥头”为宋代古城之东北城门“宁真门”的所在头,东接“井头”,西通“河头”南向“社衙头”,北连“市头”,仍是莆阳古城“宋元版”与“明清版”相交接地带,为明清、民国及上世纪八十年代莆田最为繁华的城市中心区,观桥剧院、观桥市场、观桥商场,与观桥有关的店铺、市肆密布在观桥周围。观桥下,一条河水潺潺的小河穿城而过,成为莆阳城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观桥,原名兼济桥,因位于莆田城唐代建筑元妙观的南侧,故名“观桥”。兼济桥,筑建在护城河兼济河之上,一直是宋元时期,城内城外的必经之路,后来,莆田城扩建,兼济桥成为莆阳城的建筑景观。如今,兼济河从洞桥头而出,若隐若现,某个地段杂草丛生,古树簇拥,某个路段又隐入地下,成为一条暗河。而那座古色古香的兼济桥,装满了千年莆阳的芳华与繁荣之后,消失在我们思念的远方……
  元妙观,在兼济河的北岸,始建于唐贞观二年(公元628年)是莆田保存最为完整的道教庙观建筑群,包括山门、三清殿、通明殿、九御殿、四官殿、文昌殿和五帝庙、东岳殿、五显庙、西岳殿等,规模宏大,气势恢宏。我们俗称三清殿,只是其中一个规模最大的单体木构殿堂建筑,石柱、柱础、门前石等均为唐代物件,其整体建筑仍保持宋代建筑风格,为莆阳城内唯一一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兼济河已隐入梅园东路之下,成为一条永远见不着阳光的暗河,但观桥头的那些古老的建筑依然在旧城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林氏宅院、翁氏宅院,在雄伟的建筑中显得那么破旧、那么寒酸,它们虽沉沦于路基之下,每一个路人都可以用俯视目光扫视着一大片瓦片连绵的旧房。有时,我移步屋檐下,那座大门一如既往以其权势的格局压迫着我缭乱的目光,在有些迷惘的厅堂上,我不敢喘息,只好站在门前细细地感受着几百年前豪华的生活场景。
  莆田古城的“九头”并没有具体的区域划分,或是在旧城改造中被现代化建筑群分割的无法分清各“角头”的具体位置,我暂且把湖岸巷及周边的一些古民居划入“观桥头”,作为“观桥头”的文学创作内容。
  湖岸巷并不长,不到百来米长的小巷,蜷缩着数十幢破旧的古民居,这里还住着众多的居民,他们依旧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守望这些土墙瓦屋的古建筑。只是那座翁氏宅院或许发端于其先祖入仕的荫庇,整座建筑群有着官贵人家的气派,二、三进院落占据着数百平方的地方,在黄昏的时光里尽显往昔的繁华。
  三、四棵枝繁叶茂的古榕树,该有几百年的历史,可以想像的是这些榕树曾在兼济河边吮吸着充沛的水分,独享着四面八方的风雨,尽情地沐浴着毫无阻挡的天然阳光,它们才以这样的方式繁茂地生长在城市的一个角落。如今,虽被幽困在高楼之间,享受不了阳光四季的渲染,但它们已听见人间繁华的扩张,也听见人声不由自主的喧哗,他们巍然不动,以茂盛的风景装饰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季节。
 
    五
 
  气势恢宏的古谯楼,是莆阳城标志性建筑,从公元983年开始,以其坚固的城基,厚厚的城墙,高高的门楼,坚守着莆阳城的沧桑历史。它已经不仅仅是莆阳城的一座建筑,一座旧城的谯楼,也是莆田数以百万的游子思念故乡时具像的莆阳,它的身上寄托着无数莆田人的向往与牵挂。
    古谯楼前,是一条名叫十字街的小街,原是鼓楼前街。在鼓楼前街与务巷之间,有一个从筑城始就存在的水洼地,莆田人亲切地叫它为“水淈头”。鼓楼前街,文峰宫前街,顶务巷、下务巷、十八张厝、上书仓巷、书仓巷、东大路、城墙巷等街巷,纵横交错,织成了“水淈头”这个角落,那条标为会仙巷的小巷已经消失了,只能从旧地图上感受一下它的大概情况。
  文峰宫前街即是现在文献中路的一段。已经被旧城改造早已失去旧街的模样,顶务巷、下务巷、东大路、十字街。无一幸免,全都湮没在历史的灰尘中,连一些砖石木瓦都没有留下,可谓片瓦不留。城墙巷,只剩下十几米长的旧城墙,或为莆阳名医陈展如故居的围墙,也正是因为陈展如故居,才保存宋代古城这一段东城墙,这些用条石堆砌的城墙,结构紧凑,用料考究,大多数为坚固的花岗岩石,石城墙高约二米,笔直地穿行在城墙巷,成为研究宋代城墙异常珍贵的实物资料。
  下务巷有一座明朝御史大夫第,是明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4年)进士林润的出生地和故居,也在那次声势浩大的旧城改造中移建。在顶务巷和十字街之间,那座天主教堂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尚存的石额“天主堂”, “是清光绪”、“丁酉年”,是莆阳晚清名臣、书法家江春霖所书的。这座天主教堂是莆阳城最早的教堂,是清咸丰元年(公元1815年)创建的,天主教传入莆田的文化起点,已经整整二百年了。二百年间,这种来自西方的宗教文化,却在以儒、道为本的莆田人心中,风生水起,或异军突起,已然是一些莆田人一心向往的心灵秘密。
  上书仓巷、书仓巷,现在名称为书仓巷,从北宋建军城开始,就有一些进士及第后迁居于此,成为莆阳文化底蕴深厚的古巷,南宋龙图阁学士、参知政事、状元郑侨、明代刑部主薄林遒节、山东参议廖梯、清朝礼部侍郎、大理寺卿郭尚先、刑部主簿关陈谟均定居于此,并在这里按朝制改扩建府第。这些官僚家族都是书香门第,每一家都有一座藏书万卷的藏书楼。久而久之,书仓巷也因此得名,并流传千年。现在尚存的郭尚先故居,也是著名作家郭风的出生地,在他长达七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有不少篇章与他的故居有关,与书仓巷有关。应该说书仓巷是郭风先生文学的摇篮地,文学创作的源泉。
  在古谯楼的后面,有一个叫鼓楼里的地方,这是一个与古城一样历史悠久的老城区,几条里弄,狭窄、细长,而又干净、明亮,人口稠密,居住在这里的人家大部分都是古城原住民,这里一定也出过不少的举人、进士,从那些旧宅第的石鼓、对联、堂号、门楣上的文字,可以品出这些家族绵长而又生动的往事。而散落在这些里弄巷口的碑石,隐隐约约的那些文字,也一再说明这些居民的背后有着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
 
    六
 
  衙后路,顾名思义就是县衙或府衙后面的街巷,在莆田古城里有这么一条名叫衙后的古街,从长寿社门口一直向西延伸,直至雷山口,这条古街比相附近的县巷、后街、大度街、庙前街相对宽敞一些,也有几条蔓延的小巷。由于这些街巷或早于兴化军城就出现在旧城的版图上,居住着莆田最初的一批城里人,这些古建筑、古巷、古井,古古显得更加沧桑,连那些坚硬的花岗岩石都有些破损,石头表面上呈现着被风化的斑痕,一眼望去,便知道已经历经千年的时光。
  鳌石头,这是莆田人对“九头”之一“鳌石头”的称呼,但我坚信语言丰富、口语化生动的莆田人不会用这么拗口的方言来表达这么简易的地名。因此,我认定了一些民俗专家提出的另一个名字——“衙桥头”,“衙桥头”所处在位置比其它八个“角头”有着最高的高程,与“衙桥头”相近的“社衙头”、“洞桥头”、 “水淈头”,都有着十分清楚的高低之分,可以说,“衙桥头”应该是九个角落中地形相对高的一个地方。
  处在雷山山坡,这么一个尴尬的地方,仍不影响“衙桥头”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衙后街、上桃巷、桃巷、梅峰巷、雷山巷、马巷、花园巷,这些相互交织的街巷都有千年文化积淀下来的文化气息。而在这衙巷之间,还有一些莆田城著名的文化景观,有着莆田“二十四景之一”美誉的“梅寺晨钟”和“西岩晚眺”,还有一个位于花园巷的安然里,这些对莆田文化有着重要意义的古街巷、古地,有的已消失在莆阳文化版图上,有的依然以其独特的价值坚定地守望着莆阳城千年的历史文化记忆。
  梅峰寺,与城南的广化寺、江口的囊山寺,1983年被国务院列入汉族地区142个重点寺院之一。是一个有着千年佛教文化传承的古寺。梅峰观音亭、李泮夫妇、李富、卧云轩、书院,这些似曾相识的姓名和地名,共同构建一幅以忠孝传承的文化景观。梅寺晨钟,那几缕从晨曦中传鸣的钟声,唤醒了莆阳千年的学子,正是这丝丝缕缕的钟声,召唤着他们心灵深处的希冀,从此一代又一代的莆阳青年,踏上了读书向上、求学往仕的漫漫征程。并以数以千计的金榜题名,证实这一方水土“文献名邦”、“海滨邹鲁”的佳话。
  西岩晚眺,在变幻的城市景观中,依然以其独特的视觉打开莆阳城的人文盛宴,静静地穿过山门,走过大雄宝殿,静静地伫立在殿堂前的门前石上,让疲惫的目光穿过三月的黄昏,远眺着屋脊上澄蓝的天空,天空下的凤凰山脉若隐若现的雩岚,在山与天堂之间漫无边际地弥漫。直至淡月初上,黑的光线漫过天边,独留下一颗空寂的心灵,在回味着晨钟暮鼓独有的禅意。
  曾经的雷山巷,梅峰巷、马巷一同消失在我们寻找的远方,花园巷、安然里,只剩下文字上一些美好的回忆安慰丢魂失魄的心灵,时间以其强大的力量淹没了那些记得住的古巷、旧墙、美人靠、天井、院落,还有从窗口泻进来的凉凉的月光,还有从梦乡里闪现的马蹄声。幽静的墨色书香浅浅地隐入了我追寻的踪迹,那座尚书门坊上的文字依然渗透着一座古城的千年韵味。
  在衙后与县后巷之间那些古旧的宅第依然在三月的阳光里,翻晒着千年旧事。旧迹斑驳的照墙、宽敞的庭院,幽幽的天井、古色古香的厅堂,书迹隽永的匾额,每一阵风过,总有一丝高雅的书香沁人心脾,倾刻间忘却了旧瓦上的苔藓、木柱上的灰尘、浅红的长砖上流露的尘埃,当我的脚步轻声地叩问桃巷里层层叠叠的宅院,那些让我流连忘返的门当以其残旧的印象证明一个家族曾经的辉煌。石鼓还是那么干净,那些石雕的花草与动物,勾勒着莆田工匠独一无二的艺术水平,留存着让人拍案叫绝的构思与手艺,但依朝制规定的高度,错落着每一个家族跌宕起伏的历史。余音绕梁的场景已经彻底绝迹了,我只好在一缕阳光的前面,以文字的方式,保存着我千回百转的心事,一丝古风,一缕墨色。
 
    七
 
  发源于太平山、梅山的兼济河,在农耕文明时代一直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河水,它以自己的潺潺细流,滋润着小城多姿多彩的文化表情,在这条二里长的河段,众多的莆阳文化以其无法忘却的故事内核,驿动着一座风生水起的古城,深沉而又深邃的内容。石拱桥、小西湖、城隍庙、三清殿、观桥头、宁真门、西湖路、河边路,这么丰富的建筑、地名、街巷,围绕着一条失踪多年的小河此伏彼起地波动着这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一直在《兴化府志》上生机盎然地流淌。
  洞桥头,一条名叫北门街上的一座桥,兼济河从似洞的石拱桥上奔流而出,这个十分形象的地名,十分贴切地反映这个地名的内涵。虽然那座坚固的石拱桥被埋没在一条道路的深处,那个似桥的桥洞还是那样古老地屹立在河流的中心,耐心地等待一场暴雨,等待浑浊的雨水穿洞而过,尽快洗刷河面上漂泊的污染,让兼济河曾经干净千年的面孔绽放纯洁的记忆之花,让顺流而下的河水给城市一缕清新的水。
  兼济河作为宋元版莆阳古城的护城河,很早就失去了护城的功能,但洞桥头的地理位置似乎一直在发挥一座桥,或一条城市内河的功能。与“洞桥头”相关联的一些古巷、西门巷、画屏巷、北西湖路、南西湖路,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在我苦苦寻找下,那些古老的街巷、路牌终于显露出最初的名字,濠浦巷、西门巷、西湖巷。尽管这些孤独的巷牌已是稀罕之物,但它们的出现正在说明这些古老的街巷在古城版图上的前世今生。
  真武坛,作为二十多年前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在一次次旧城改造中幸免于难,仍以其独特的道家文化内涵屹立在川流不息的胜利路旁。这座始建于明朝的道教场所,仍然保存着众多的文物古迹,一对鳌龙柱,一块龙陛石,整座石础门面虽历经五百多年的暴风骤雨,仍然坚固地支撑着一座古老建筑沉重的屋架与墙体。长满杂草的六级石阶,已磨尽了多少虔诚的脚印。但真武坛的香炉依旧点燃了古城的岁岁平安。殊不知,这座城市在历史进程中,几经毁灭,几经浴火重生,能在灾难中屹立在天地之间,这是因为这些香烟烛火飘绕在人心之中,屹立着大写的人字。
  站在真武坛厚厚的门前石,我仿佛听见了梅寺晨钟低沉的钟声,节节从唐朝的书桌上穿梭而来。我也仿佛听见圣路加医院产房里婴儿清新而又悦耳的啼哭声,从晚清的月光下安然而来的慰藉。我也仿佛听见基督教堂美妙的颂诗声,在《圣经》上的祈祷声,从祝福到祈祷的路途。我也听见砺青中学的读书声,像一曲晨歌,又如一支青春进行曲,从1900年那间古老的祠堂里穿越而来。我听见了大殿上的声音,明亮而又辽阔,很快地弥漫了我的心空,很快地弥漫了整座城市的空间……
  或许我点燃的那点烛光,照亮了古城蜿蜒的文字伸延的方向,却找不到画屏巷上一扇门,也看不清西湖路的一寸阳光,在西门巷若有若无的旧宅院,我闻到了几百年的香樟树、龙眼树淡淡的清香。
  或许我会在下一个季节,在洞桥的下游听见了清澈的水声漫过我的身心,洗去我的忧愁,在一朵透明的水花上,记叙一篇洞桥头风华正茂的诗章。
 
    八
 
  河头,作为莆田古城“九头”之一,河头已经找不到一缕一丝的痕迹,一些古老的地名,与古老的城市民居共同消失在我们记录的前方,来不及作一点点的文字留存,这些古老的老房子、围墙、小巷、天井、前院、门楼、砖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只能从《莆田县志》、《兴化府志》上那些简单的文字,去拼凑一个完整的城市角落,试图让喜欢莆阳城的读者能够从一些文字上重新拾回对古城的记忆。
  河头,大约在城隍庙与后塘之间的兼济河上,这时候的兼济河由于明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兴化知府岳正率众疏浚兼济河,并在城隍庙北边扩大的水面面积,形成一个湖泊,被城里人亲切地称为“小西湖”,围绕着“小西湖”而筑建的一些石护栏、石台阶,仍至三二块飞架的小石桥,整座西湖弥漫着闽中小城的绮丽风光。六百多年来,历任兴化知府,兴化达官贵人掀起了无数次整治兼济河、“小西湖”的水利行动,兼济河与“小西湖”保持着六百多年的风光秀美,成为城市一处不可或缺的自然景观。在清初莆田文人林尧英的心中,小西湖的水波牵动着他久久不能平静的情感,无论在他登第进仕,远离故乡他乡为官之时,还是他回乡省亲,流连在莆阳旧城之刻,“西湖水镜”永远是他心中的“二十四景”,也是他永恒的乡愁。
  西湖水镜,作为清朝莆田二十四景之一,一定有着她独特的美丽和不同凡响的文化内涵。在古老的农耕时代,一个干净的湖,那些四季淌流的河水,不仅让文墨客留下几多关于西湖的诗篇,让后人读起,仍有止不住的感叹,而且西湖不仅仅是一面湖,也是一面政府良心的镜子,照亮了执政者的良知与道德,照亮了一座城市的生态环境。
  或许“西湖水镜”不是莆阳古城一曲不了的绝唱,“河头”可以消失草舍里、濠浦里、后塘巷可以消失,流淌在一座城市内心的河流不会消失,映衬一座城市良心的“西湖水镜”不会消失。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一首沾湿着干净西湖之水的诗歌,将在城市的版面上大声朗诵。
  河头,地处宋元与明清两个版面的旧城中央,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清澈的流水,古老的护城河,名士聚居的古城区,湖面上若隐若现的屋檐,若合若离的人影迷茫,这些都是莆阳古城难得的自然风光。下井巷、濠浦巷、后塘巷、草舍里、濠浦里,这些散发着浓厚古城声息的地名,有着多么美好的记忆。居住在草舍里的方氏,是从坊巷朱紫坊迁徙过来的,是莆阳的一大望族,其中进士的人数位居莆阳各姓氏之首。从草舍里走出的莆阳名人不计其数。濠浦里,主要是从东阳、濠浦迁移过来的陈氏家族,浮山陈在莆阳有着一卷诗书传家的科举佳话,清中后期从濠浦里走出的陈池养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员。这个在史书里占据着重要章节的莆阳名人在致仕四十年间,为莆阳的水利事业作出卓越的贡献。
  兴化府城隍庙,创建于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嘉靖年间,倭寇攻城,庙毁,明后期重建,清前期重修,是莆阳大城上保存最完整的城隍庙。城隍庙主祀的城隍爷是南宋抗元英雄陈瓒,每年从年初到年末都有隆重的祭祀活动,一些具有城隍庙特色的民俗活动,仍然在延续着不息的文化薪火。幽暗、宽阔、压抑、城隍庙主殿呈现着人与“鬼”之间神秘而又恐惧的氛围,压迫着每一条疏忽的神经,让人有点窒息的感觉。尽管每一天的早晨或黄昏,总有一些虔诚的信众来大殿点香、祈祷、三叩九拜,那些陌生的表情、虔诚而又沉默,黯然而又感悟,烟火点亮了一面神秘的面孔,面孔背后的心情或如灰烬,已沉淀在香炉之上。
 
    九
 
  明代初期“宋真门”消失在旧城扩建中,在辰门兜这个地方,丰美河边筑建“拱辰门”,即西门。莆阳城历史上有一次重大的扩张,从“宁真门”伸向拱辰门有一条窄窄的街,叫北大街,当时聚集在“观桥头”的一些市肆、商铺,迁移到辰门兜附近,且逐步繁华起来,形成了莆田旧城区一个集市,老城里人就把这个角落叫做“市头”。
  “市头”的历史虽说只有六百多年,比“观桥头”、“社衙头”、“衙石头”、“井头”等其他角落时间要短了四百年,但“市头”在明、清两个朝代却有了长足的发展,明、清两代,莆田有六百多个进士,许多进士入仕之后,都把自己的私宅建在“市头”,后发制人,这些私宅有了更大的建设空间,成为莆阳城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市头”所占据的这个“角头”,其实在南宋时期就有众多的望族从旧城内迁到这里居住。长达三百多年的平安岁月,刘姓、黄姓、陈姓、林姓、郑姓、方姓等莆阳城大户人家,或有子弟高中进士、举人,封官进爵需要重立门户。或兄弟众多,老房子住不下几代人,分立门户。总之,南宋、元朝就有众多的旧城人家移居此地,成为“市头”最初的“开拓者”,为这片城区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市头”,人文鼎盛,名人辈出,商贸繁荣,成为莆阳城重要的文化景观,御史巷、高吕巷、双池巷,这些古老的街巷居住着众多莆阳文化名人,构筑莆阳灿烂的人文底蕴。龙皮社、忠巷里、十八店、后塘、塔兜,这些曾经熟悉的地名、地方,建筑消失在我文字的前方,但我还是能熟稔地背诵起他们的诗词文章,记住他们不朽的生命价值。刘克庄,南宋文学伟大的旗手,代表着南宋未年五十载的文学成就,他的诗词、诗话、文章有着那个年代最高的文学水平,八百多年过去,至今读起,仍有一腔正气与豪情回荡心中。
  双池巷、双池还在,小巷依依、庭院深深,那些几百年的宅第依旧守望着主人曾经的荣耀与富贵,守望着裸露的红砖密不透风的缝隙,守望古旧的屋架下,巧夺天工的斗拱,偶露峥嵘的匾额。照墙上爬满青藤,迸长着的绿草,盛开着无名的小花,像一面巍然屹立的历史长镜,照亮了莆田人气贯长虹的精神与气质。门槛上被无数双的脚印磨去了鲜艳的木质色泽,整座门楼仍以其傲然的姿式在暴风骤雨中,守望着整座宅院的风花雪月,守望着大门、窗户、墙面,数不清的雕花,和笔挺地支撑着屋檐的木柱与石础。
  双池巷仍保存着古老的农耕文明所熏陶着美丽的建筑文化,让我的目光拥有了长长短短的幸福感受,让我的心灵在砖墙与土墙之间流浪,在石板与窗户之间安息,在古老的建筑形体中惬意地飞翔。走过双池巷,在一座宽阔的古刹里,更能充分地感受到古城的苍阔与忧伤。云门寺,一座在城内蛰伏千年的寺院,如此辽阔地占据着古城一个巨大的空间,宁静、安然、淡泊,像一棵青翠的菩提树,悄无声息地隐藏在繁华之中,又能独树一帜地保持着干净、空灵的禅意,让奔跑的心灵在此间有了难得的停顿,有了坐禅诵经的自然情怀。
  云门寺,也叫云门国清禅寺,始建于宋德佑元年(公元1275年),历经元、明、清七百多年时间,虽经元大德年间、明万历年间、清乾隆年间重修,仍保存宋代的寺院建筑风格,由门坊、天王殿、拜亭、大雄宝殿、两庑组成。大殿重檐歇山顶、抬梁、穿斗式木构件,气势恢宏,古色古香,有着明显的宋代佛教文化气息。整座云门寺果树茂盛,绿色环绕,石盆、石梁、石牌随处可见,空阔、绿色、幽静、沉浸其中有无限的清凉。云门寺不仅是福建省文物保护单位,也是福建省唯一的一座云门宗禅院。
  “市头”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落,东里巷,东里巷也叫东黄巷、东黄里。这是一个有着特殊民俗文化特征的里巷,整个东里,数百户人家的建筑,围绕着黄滔祠散开在一条环形小巷,并且在这一条环形小巷上又散开着一些更小的小巷,小巷的旁边或尽头,耸立着一二座古旧的宅院,这些宅院有着共同的文化特征,那就是门楼的屋檐下,有着一副一样的门联,有着一对一样的红灯笼,红灯笼上写上金黄的黄。而这些古旧的不忍细看的门楼,门面已被风雨剥蚀着如此破旧,有些残缺的木板仍死死地坚守着门的位置,尽可能地阻挡着风的越过。还有一些用石砖作为基础的土墙,那些用于缭绕泥土的稻草已显露无遗,仍以泥土的方式支撑着门楼,屹立在每一座宅院的最前方。
  黄滔,唐未著名文学家、诗人,有着“八闽文章始祖”的美称,是莆阳黄氏又一大开基宗祖,东里黄由此繁衍着无数优秀的家族子弟。元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东里黄氏族人为纪念开枝立宗始祖黄滔,在此创建祠堂的正厅“思敬堂”。明朝天顺年间,黄氏族人又在“思敬堂”前面和左右,建筑了“敦叙堂”,大门马台和东直房。整座大宗祠保持元代的建筑风格,天井宽大、幽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祠堂天井,匾额、石刻、石鼓、下马石、旗杆石,这些珍贵的文物保存着每一个朝代的文化印记。在黄滔祠大门前面的照墙上一块块刻着“东黄”、“状元及第”、“名宦旧第”、“稼村”、“清白传家”等石刻,这是这个东黄黄氏家族以他们的才华和品格所镌刻在历史之中的评价与褒奖。
 
    十
 
  兼济河发源于太平山,流过旧城一段幽幽暗暗的街巷与古建筑,在旧城的城墙下汇入了绶溪。这条宋元旧城的护城河,泛动着一波波五彩缤纷的文化波浪,流传了一曲古城优美的绝唱,至今仍打动着我们的情感。兼济河、洞桥头、小西湖、河头、兼济桥、观桥、观桥头、水关头;这些与兼济河有关的地名、建筑物,如此深情地牵动我对莆阳久久不能平息的情感涟漪,让我苦苦的寻找不仅有了旧城具像上的地名,也有文字资料上娓娓动听的旧事。
  水关头,在丰美河(护城河)之畔,在农耕文明时代,也是莆阳城唯一的一个内陆码头,一个有着历史文化内涵的渡口。清朝以前,兴化府一些水兵也驻扎在水关头,成为兴化府城一个重要的战略隘口。民国时代,水关头却是一个从城内通向另一个重镇涵江,通向辽阔北洋平原的一个渡口。那时候,众多的木船、汽船从渡口出发,穿梭在纵横交错的绶溪水系上,来来往往,热闹非凡。1939年,兴化府城拆除城墙,兼济河与丰美河汇成一个水系,兼济河畔兴办了众多的粮油加工厂,从城内的一些古老的渡口,可以从加工厂直接下单,从兼济河上运往北洋各个村庄。这也是水关头一页不可缺少的历史。
  水关头,也是一个角落,一个角头,以兼济河出口处为中心,周围也分布着一些街巷、建筑、渡口、文物古迹。南河边路、北河边路、坑边巷、英惠巷、霞美巷、居仁巷,这些古老的街巷,一些已经永远沉没在历史的海洋里,比如北河边路、南河边路,一些仍在以其断断续续的面貌保存着一些珍贵的历史建筑,为我们的历史追忆留下非常宝贵的见证。
  霞美巷、居仁巷被城市的道路压仄在一些短短的巷口,但它们仍以其深厚的文化积淀,鲜活地保留着一些仍让我们感受到古老沧桑的宅院。走进这两条千年的古巷,分明有一缕高雅的古风萦绕在这破旧的氛围中。黄氏大宅第、郑氏大宅第、林氏宅院、李氏宅院,还有众多民清古民居簇拥着窄窄的小巷,那些高高的大门,古旧的对联与门楣斑驳的墙体,还有一些曾经入仕的官宅,仍保留着一对与级别相对等的石鼓,在沉默中默守着主人千年百年的秘密。如今,又以自己的高度衡量着一座古老的建筑文化的高度。
  或许霞美巷、居仁巷从文化上并不属于水关头这个角落,坑边巷、英惠巷同样也不属于这个角落,但从地理上,从距离上,我还是把这些本属于其它角落的街巷划给水关头,让水关头这个富有水文化的角落,有着一些必要的文化底蕴。
  坑边巷,在地图上还是比较长,有一半以上的路段应该属于观桥头。位于坑边巷往北河边路的翁氏古民居,我还是让它成为水关头的一个文化建筑,翁氏家族也是莆阳一大望族,从北高竹庄发枝,翁巨隅、翁承瓒等历史名人在这里围海造田,完成了一个家族源头的开始。其后,又在清浦六桂分枝,翁氏家族拥有了更宏大的历史脉络,翁、江、方、汪、洪、龚,枝开六叶,在莆阳、在八闽、在中国、在世界枝繁叶茂,成为中华一个非常重要的望族,从翁氏祖祠、六桂堂走出来的无数读书人,以其眼花缭乱的科举成绩,在莆阳科举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翁氏宅第座落在坑边巷、北河边,也座落在车水马龙的梅园路边,这座规模宏大的古民居,仍保存着比较完整的布局,是研究明朝官宅一个不可多得的实证,它的完整保存是莆阳城作为历史文化名城一个不可缺少的文化建筑,应当也是一张亮丽的名片。
  英惠巷也是莆阳城重要的一条古巷,居住在这里的各个姓氏,大都是宋元时期重要的官宦之家。散落在各个角落的里社,有着比较悠长的历史,可以印证这些家族的千年百年历史。
  位于英惠巷三叉路口的英惠社,是莆阳城最具文化典型的里社,这不仅体现在它的建筑布局上,英惠社的建筑是类似梯形的形状布局,前面窄,前殿的面积不及后面正殿的一半,中间的拜亭采用莆阳宫殿结构,前殿、拜亭、正殿连成一个建筑形体、古朴、幽暗、破旧,但不失一个优异的古代建筑,现在仍完整地保存明代建筑,是莆阳城占地面积最大、建筑时间最为古老的里社。
  黄惠社始建于唐代,原名延福祠,原系北河黄、林、郑三姓共有的里社,主祀孚惠建德王,并祀社妈李三夫人、哪吒、陈靖姑神像,右殿主祀妈祖,历代均由三姓乡亲举办一系列的民俗活动,这些独具莆阳民俗文化特色的民间祭祀活动,成为莆田共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十一
 
  莆田的“九头”并不是代表莆田城的全部,莆田城东北部的东岩山和东山巷,一直占据着莆阳城文化的高点,无论是自然景观、人文景观都有一页非常重要的内容,在这篇《千年莆阳城》中不能缺失具有千年历史的东岩山,一定让东岩山的往事与建筑共同叙写莆阳城的历史。的确,把东岩山围进莆阳城,是明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这也是兴化府城最后的一次扩建。
  东山巷屡经改造,原址已无迹可循,东岩山上众多的文物古迹仍保持完好,成为古城最重要的文化古迹之一。报恩东岩教寺,始建于公元于宋淳化元年(公元990年),元、明均有重修,寺中重要的建筑物——报恩塔建于宋绍圣年间(1094—1097),石构、三级、八角,是莆阳城内保存最好的石塔。报恩东岩教寺以其古老的建筑,和报恩石塔、和寺后六百多年历史的松柏,共同构建东岩山上佛家的修身之地。或许你不经意中走进报恩寺,立即被会那种孤独、静谧、凄凉的氛围紧紧包围住,容不得有半点的急躁、烦恼、不安……
  东岩山还有一处人文景观,东山祖祠。这座有着浓郁三一教宗教文化色彩的场所,是著名宗教改革家、思想家林龙江先生的祖父林富所创建的“东山樵舍”,是东岩山一所著名的书院。林龙江青年时代在此读书,后来又在这里讲学、传播三一教的学说。林龙江逝世后,“三一教”门徒就把书院改建为麟山祖祠,俗称东山祖祠,主祀三教先生林龙江。
  这座创建于明朝的古建筑,坐北朝南,由三门、石埕、拜亭、月墀、宗孔堂组成,清宣统年间有过重修,是莆阳又一重要的宗教发源地,也是海内外一千多所三教祠的祖祠,数百万的三一教门徒视为心中神圣的朝圣地。作为祖祠内一个重点的文物,东岩山樟树,种植于晋代,距今一千六百多年,是莆阳城内最古老的植物。在明朝三一教伸枝开叶之际,樟树在一场暴雨雷电中主干分为三支,成为东山祖祠的一个天地人合一的奇迹,晋樟也被门徒传为三教合一的象征。
  东岩山还有一个重要的文化古迹,妈祖行宫。行宫始建于宋代,元、明、清、民国均有重建,由禹门、戏台、建山堂、梳妆楼、行宫主殿组成,仍保存着一些宋元的文物,尤其宝贵的是行宫主祀的妈祖神像,是南宋时期的文物,已经有八百多年历史,是妈祖行宫的镇宫之宝。
  东岩山地处于莆阳城内,众多的宫庙、书院从宋朝开始创建,同时,又没有受到损毁,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遍布山坡、山巅的各种树木,也没有受过太多的砍代。百年千年,枝繁叶茂,完成地呈现着一座文化名山的历史魅力。“东山晓旭”是莆田二十四景之首,在农耕时代,登东岩山之巅,遥望东之海,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逐渐照亮了东门,照亮城墙、城楼、城垛,照亮了依山而筑的莆阳古城,照亮一座城、一方水土、一方人。